岁裂

#赤降

秋风萧瑟，幽静的巷子口却传来了人声的叫骂。

“停下来！给我停下来！”
降旗光树大喊着，堵在一堆混混面前，愤怒地止住他们破坏门板的动作。
“啊？听不到。”
其中一个飞机头满脸不屑，一脚狠狠踹了下降旗的膝盖，看着降旗捂着膝盖叫痛，他和其他伙伴发起了响亮的笑声。

今天是开学第二周的星期日，降旗帮父母的便利店看守着。然而就在下午时分，这群无所事事的混混却过来没事找事，不给钱之余，还死性不改地欺负学生模样的降旗。
“听清楚，我已经报警了，立刻给我从这里离开！”
降旗青树带着巡警从远处跑了过来，表情狰狞，口吻非常坚决。闻声的飞机头挑眉吹着口哨，等青树快到只差一个路口的时候，用一声吆喝命令自己跟班散场。
“没完。”
降旗忍着膝盖的痛，勉强站起来，趁飞机头还没离开的时候，在他背后下意识一个抬脚，正中飞机头的老二。
“靠！”倒是飞机头挨过揍，这点瘙痒的痛已经习惯太久，这时候他真正地怒火上心，使劲扯住降旗的衣领，“你小子活腻了？”
棕发少年毫不惧怕，他用瞪眼回敬着对方的怒视，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身边冒出的人。眼角里黑影瞬移，一个熟悉的脸庞不断放大。
“我靠！”随着又一声的叫喊，飞机头的五官立刻痛苦得纠结一起，迅速放下了降旗。他无力地倒在地上，捂着第二次中伤的老二，眯眼仰视着来人的冷峻表情。

“我的脚跟他一样不太好使，甚至比他更用力，还请见谅。所以拿去治治那里，以后就别来了。”
降旗看着红发少年扔了一张纸币，正一脸吃惊着，肩膀在这时传来了重量。
扔完钱的赤司征十郎很随意，就像没有发生事情一样，他拍了拍降旗的肩膀。在他的背后还慢慢冒出几个人影，仔细一看是奇迹世代再加笨蛋火神。
混混们目睹着人越来越多，见势不妙，随即扛着老大攒着纸币，赶紧夹着尾巴狼狈逃跑。

“今天在诚凛体育馆打完一场友谊赛，正好路过这里。”
黑子哲也如往常那样面瘫说着，看向降旗膝盖的时候，眉头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。
“阿降，你受伤了？明天的练习怎么办？”火神也着急地跑过来关心降旗。
“我没事，谢谢你们。”
降旗皱紧眉头，试图不让他们担心。
“是朋友吧，快过来这里。如果你们想吃什么，哥哥我请客。”青树跟巡警聊了几句后，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进店。
在店里，奇迹世代该聊天就聊天，该发呆就发呆，有些人还有事就散了，最后唯独紫原双手捧着美味棒，满载而归。

“唔，谢谢你，赤司。”
“打架”发泄完后的降旗拆开冰棍包装，拿出冰棍含在口中，对即将离开的赤司道谢。
“没什么，不用客气。”赤司眼色平淡，看向降旗的眼里一丝感情都没有，从刚才开始就留意到他的冰棍，“你的冰棍口味是草莓？”
“啊？是啊。你想要吗，可是这是最后一根了，不嫌弃的话……”
说着，他把口中的冰棍拿出来，残留的唾液一丝丝地粘在上面，此刻的两人皆是一愣。
降旗更是尴尬，他完全是条件反射，给冰棍的时候那样对待赤司，就像是对待亲密好友一般。实际上他俩才认识一个月，见面次数寥寥无几。
他脸红耳赤，不敢再看向赤司，手在半空中停顿几秒后，偷偷将冰棍放回原来的口中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没有介意，倒是我有点唐突。询问你是因为，以前小时候有位亲人经常买这个口味，带回家中给我吃。”
赤司笑了笑回应，然后迈步走出店门，成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。

就算如此，当天晚上降旗还是完全忘了自己的腿伤，在房间里埋汰自己行为，恼羞成怒地咬着木棍，咯吱咯吱作响。

“降旗君，今天练习赛，没问题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
赛前，面对着黑子哲也的质问，降旗很难再掩饰什么，他坐在凳子上回道。
“教练也发现我有异样了，本来就是坐板凳替补，今天上不了也是常事。”
黑子看见降旗的一双瞳孔蒙上了黯然的光色，蓝发青年握住降旗肩膀以示安慰，他抬头望着一处地方显然愣住。降旗顺着眼神，扭头看向黑子出神的观众席，那里正站着他俩认识的人。
赤司征十郎从观众席上下来，走到队伍板凳旁边，看着火神黑子一起奋斗的比赛，点着下巴在想些什么。自从昨天发生那样尴尬的事，降旗也不敢主动开口，就静静地弯着身子坐着，余光瞥着赤司。
“我是过来跟你们教练谈话。”
诚凛赢了洛山，可教练为什么还找赤司呢，降旗好奇地想不通，他抬头看向赤司，赤司也侧着脸斜视，视线刚好对上。
“……”
降旗心虚地回避视线，心砰砰直跳。看穿他神情的人不禁笑了，继续心不在焉地说。
“往后就有外国交流生来日本，我们准备来一场国际对决。”
原来如此。
可降旗突然意识到，赤司对他解释根本毫无理由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降旗壮大胆子地追问着，直视赤司投射过来的淡漠眸光，“为什么要解释？”
赤司没有回答，他看了眼降旗用手覆着的膝盖，淡淡地启唇。
“或许要有天赋，不过也有肯定努力的结果，就像你的篮球。今天上不了，明天还会上。”
话音刚落，降旗的心颤抖了下，他拼命组织语言，过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回应。
“我以前很羡慕你的球技，对无能为力的自己很失望。但是在那场诚凛洛山大战之后，当我被篮球的魅力吸引之后，迫切地想成为强者，用篮球与强者同场一较高下。”
说到篮球，降旗变得十分轻松，脸上带了点灿烂的笑意。
“执着输赢，变强，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。但是有时候输赢并不代表一切，重要的是我们在球场流下的汗水，那印证着我们的骄傲。想要赢，不怕输，努力过了，结果不是唯一。”
棕发少年对着赤司说，也像是在对着自己说。曾经替补登场，防守赤司，进了一个球，但很快因能力问题被换下场，只能看着队友在球场艰难拼杀，心里有多么不甘。
“嗯。”
只是一秒地愕然，迅速恢复沉静的赤司听着附和，神情开始变得柔和起来。
早就知道赤司有两个人格，降旗第一次觉得，这个陌生朋友和他的相处居然如此和谐。
心跳又多了几分。

闭馆后，降旗和黑子在校门前道别，一转身的时候，看见赤司在路灯下对他招手。
降旗果断小跑开去，跑向赤司面前停住，微喘着气问他。
“赤司，你还没回去吗？天色不晚了。”
“我吩咐管家迟一点接我。”
“啊？可是学校那边？”
“学习没什么，不过我有点担心我负责的棋社。”赤司微笑，然而见着降旗明显的疑惑，还是露骨地坦白，“我不是住宿的，就是想在这里待多一会儿。”
“那……我带你。”降旗也不是像火神那样的笨蛋，会意脸红着答应朋友的请求，已经忘了刚刚对学霸的愤恨。

两人路过一家游戏厅，熟路的降旗兴奋地带着赤司进去。他走在赤司前面，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的游戏厉害之处。到了机枪街机面前，他向赤司示范是什么样的玩法。
降旗拿着枪一轮扫射，选了高难模式，仍然兴奋过度，打了好几个雄壮的僵尸之后，在僵尸群里不容易地撑过十秒。
“这是我家的记录，我打下的。”他得意洋洋地对准玩具枪口吹气，把枪递给赤司，让他玩。
“我第一次玩。”赤司嘴上是这样说着，但是接下来的行动出奇熟练。他在街机屏幕前单手持枪，眼神一凛，快速扣中扳机，精准射中远处还没过来的僵尸。紧接着一轮扫荡，少年移动手臂锁定乱入的目标，行云流水的动作并没有一丝冗杂，加快手里的扳机速度，直击要害，轻松击倒难对付的僵尸胖子。最后僵尸群汹涌而来，赤司趁着每个人堆里的空档巧妙躲避，心算每个子弹回复的速度，每一发都准确无误。等所有僵尸都倒在地上的时候，“mission complete”的和“no.1”的排名呈现在屏幕，赤司才慢慢放下枪，面无表情。
降旗目瞪口呆，只见赤司也学着降旗刚才的动作，对准枪口吹气，气息撩乱了殷红的刘海，利箭般眉毛下的眼神无比犀利。
太帅了吧。
赤司戳了戳降旗呆愣的脸庞，微笑推着他离开游戏厅。

“你还说第一次玩这种街机游戏。”降旗和赤司并肩走着，有些不满地嘟囔着。
“的确是这样。”
“那你暑假的时候去哪里玩了？”降旗索性转移话题。
“去京都避暑。”
“应该不好玩吧。”
降旗带领着赤司回到便利店，让赤司在店门前等待，不一会儿，降旗就拎着塑料袋来到他面前，张开袋口，里面都是草莓味冰棒。
“这个，我送你。”
降旗有点害羞地搔搔头，递出去袋子，但一直看着自己的鞋子。
其实赤司并不会吃太多冰棒，但他没有戳破，接过降旗给的袋子，自己的手无意地掠过降旗的指尖。
棕发少年脸更红了，眼前的赤司饶有兴味地看向降旗，两个人格都想看他接下来的反应。
嘟——
两人同时猛地回头，注意到一辆高级轿车驶向他们。
“应该是我的管家来了。”赤司收走了袋子，转身之时不经意地抬手，抚平降旗因风吹翘起的头发，“下次联系。”
他走向管家，拎着袋子上车，无视管家复杂的神色。

“光树，快进来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刚刚那个是谁？”降旗青树在店里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声，依旧没等到降旗的回音，越发讨厌那个红毛。

夜深起风，落叶飘飘，静静陷于尘土。
降旗蹲在店门口看叶子，用手慢慢抚摸着自己的头发，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感情。

潜移默化的深处，开始偏离轨道，似乎找到了一生可以依托的归宿。